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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 公主壽宴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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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場屠戮已經到盡頭,福德殿上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。白昕肩膀上的血還在不斷地滲出,可是趕到的禦醫卻沒有一個敢上前救治。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兩個人身上,一個是當今的宸皇陛下,還有一個是攝政王裴毓。

殿上萬籟俱寂。

楚鳳宸在第一時間蹲下身去捂住了白昕肩上的傷口,厲聲道:“還不快救人!”

幾個宮婢站成一圈擋住了眾人的視線,禦醫們終於反應過來,哆哆嗦嗦跪在了白昕身旁,從藥箱裏翻出匕首割開白昕肩上的衣裳,迅速地撒上了止血的藥劑。白昕發出一聲悶哼暈了過去,禦醫的手哆嗦得更加厲害,一邊上藥一邊偷偷四顧,這模樣和殿上許多人一模一樣。

可是,終究沒有人有膽量問一句這是誰。

她明顯不是那個久病的和寧公主,可是如果不是這一次變故,那麽她就是和寧公主。

皇家有多少秘密是知道就會掉腦袋的?

誰又敢去做這第一個出聲之人?

楚鳳宸站在幾步開外目不轉睛盯著,良久,她終於回過頭看了看殿上的局勢:殿上所有人的神態都凝結在震驚的模樣,只有早就知道真相的瞿放只是目光低沈,他死死盯著的並非白昕,而是她。這樣的關註讓她莫名的焦躁。

“臟了。”忽然,一個低啞的聲音響了起來。

楚鳳宸懵懂擡頭,只看到暗紫色的身影閃了閃,緊接著手腕一暖,她的手被裴毓抓在了手心。她頓時楞神,任由他抓著自己的手腕擡到身前,又擡起衣袖,輕柔得在她的手心擦拭了幾次。不一會兒,她手心的血跡就都沾染到了暗紫色的衣袖上,衣袖的主人終於微微笑起來。

他說:“陛下不必親自去做的。”

楚鳳宸不著痕跡地想要退後,可是誰知道裴毓卻堂而皇之地不打算松手。她只好擠出幹巴巴的笑容:“多、多謝攝政王……”

裴毓微笑:“臣分內之事。”

手卻依舊沒松。

宸皇陛下很沒出息地用力拽了回來!

心跳如雷。一半是心慌,另一半是懷疑。裴毓這廝的狀態太詭異了,白昕暴露,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震驚,可是他卻不以為然——莫非他根本就知道真相?如果他知道,為什麽這些年一直隱忍不發,究竟是有什麽企圖?

“咳咳……送公主去寢宮。”

一片靜默中,裴毓出了聲。

朝臣們面面相覷,卻自動讓出了一條過道。禦醫學徒抱起昏睡不醒的白昕小心翼翼朝前走,忽然,一個恬淡的聲音突兀地在殿上響起:“顧大人,欺君之罪,該如何懲處?”

出聲的是沈卿之。他一句話出,滿堂死一樣的寂靜。

顧璟從方才開始臉色就像是木頭,此刻終於恢覆了正常。他道:“淩遲。”

沈卿之徐徐行禮,低沈道:“微臣受先皇遺命輔政,今夜出此變故,臣定不會讓陛下遭此欺瞞,讓駙馬都尉受此大辱。此女子何德何能入公主寢宮,倒不如,”他擡起頭,眼波細柔,“直接送到司律府,陛下與攝政王殿下以為如何?”

他面向的是楚鳳宸,話鋒卻是直指裴毓。

百官眼中的光芒又更深了一重。

沈卿之與裴毓,一個輔政,一個攝政,一個溫和果決,一個斯文儒雅,卻是幾乎均分了這燕晗天下兩大權臣。現如今,他們終於直接交上了鋒。

殿上的氛圍焦灼萬分,抱著白昕的禦醫學徒已經開始瑟瑟發抖,白昕的臉色也越見蒼白……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局面會再一次崩塌之時,楚鳳宸卯足勇氣擋在了裴毓身前。

“她只是替身。”她冷道,“受朕旨意,以防有人行刺。”

沈卿之道:“那真正的和寧公主……”

“在朕寢宮。和寧於淩晨已經入宮,日出之時入宮的不過是幌子。”

沈卿之稍稍思索,道:“臣等擔憂和寧公主身體,不知陛下可否請和寧公主一現?”

“好。”楚鳳宸咬牙。

此話一出,瞿放忽然上前了一步,連裴毓都露出了些許震驚的神色。楚鳳宸已經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思,她冷笑:“每個人都想見,是不是?”

殿上一片靜默。

“好,既然你們相見,朕親自去請。”

這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偷偷懷疑著和寧公主究竟是不是還活著,和寧公主府每隔一段時日就會有莫名的人小心探問,也正因為如此,才有了白昕。既然事情已經到這地步,倒不如放手一搏。

一盞茶後,正暉宮中。

禦醫替白昕止了血,又包紮了傷口後離去,只留下楚鳳宸一人在寢宮內。楚鳳宸小心地替她掩好了被褥,緩步到了鏡子前,咬了咬牙,扯下了屬於燕晗帝王的皇冠。

一瞬間,如瀑的長發披散在脊背後。

公主和寧,在這一刻終於回到宮。

……

正暉宮中正發生著的事情福德殿裏的人當然是不知道的,詭異的氛圍在殿上蔓延著,就像是張牙舞爪的黑夜慢慢侵蝕。身在官場,每個人都是提著腦袋在呼吸,尤其是全程當道,滿朝站隊的當下燕晗,沒有人敢保證明年的今日是否還能風格如舊,也沒有人知道如今他們等待著的會不會是一場屠戮。

自古,知道皇家秘密的人,多半是沒有幾個有好結果的。

寂靜中,攝政王裴毓的咳嗽聲間或在殿上響起,卻顯得福德殿更加安靜。不知道過了多久,也許只是一盞茶的時間,也許更長,福德殿外終於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。

“和寧公主駕到——”

宮人細長的通稟聲中,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。片刻之後,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了殿門口。福德殿外就是湖花園的湖泊,湖光映襯著陽光泛著粼粼波光,和寧公主瘦小的身軀在這光暈中像是要融化一樣。

終於,和寧公主緩步到了殿內,殿上文武百官總算看清了她——她有著一張與當今聖上幾乎如出一轍的容顏,只是聖上俊朗,公主柔婉,鵝黃的衣裳與精致瑰麗的步搖鳳釵明明與方才的女子一模一樣,卻讓人真真切切地不敢直視。

無關容顏,那是生來皇血的威儀,天家之姿。

更何況她根本就與宸皇殿下長得一模一樣。

“叩、叩見公主安康——”也不知是哪個先反應了過來,慌亂地跪伏下了身子。

“叩見公主安康——”“叩見公主安康——”“叩見公主安康——”就如同平靜的湖面被扔下了一粒石子,所有人都狼狽地跪在了地上,口中禮儀一聲接著一聲此起彼伏,到最後整個福德殿都跪成了一片,又是寂靜無聲。

楚鳳宸悄悄喘了一口氣,強裝出冷靜模樣環視跪伏的臣子們,卻忽然看見一個人靜靜站在遙遠的另一端沒有行跪禮,不由一楞。

裴毓。

他安靜站在那兒註視著她,原本就蒼白的臉上神情很是奇異,無法用震驚或者淡定來囊括。忽然,他又低頭咳嗽了幾聲,再擡頭的時候眼裏已經有了更加奇異的光。

對於這種隨時會炸開來的不安定因素,和寧公主殿下選擇了無視。

她緩步穿過跪成一片的群臣到了通往皇座的階梯下,目光落在沈卿之的身上,淡道:“這位想必是沈相吧?”

“是。”沈卿之擡頭。

“平身。”

沈卿之站起了身。

楚鳳宸道:“聽聞沈相對本宮安慰甚是憂慮,本宮還未好好‘謝過’沈相。”

沈卿之面色一滯,良久,終於道了一句:“臣之本分。”

楚鳳宸低笑:“你的本分倒來得巧,聽說有刺客時你沒有出聲,刺客的刀抵上本宮的替身時你沒有出聲,攝政王與刺客周旋時你沒有出聲,倒是本宮的替身傷重時,你在亂局中忽然質疑她的身份,想要給司律府查辦,沈相治國輔政,莫非靠的就是這些權衡?”

沈卿之臉色變了一變,又跪倒在了殿上,溫聲道:“是臣考慮不周,還請公主降罪。”

如此一來,便是把一切都歸為魯莽了,把之前的一切和陰謀撇得幹幹凈凈。一個考慮不周,頂多罰他幾月俸祿,那還顯得她睚眥必報對忠臣毫不感恩。沈卿之此人,七彎八繞的腸子比裴毓少不了幾根。

楚鳳宸默默咬牙,逼自己降下火氣。她今天這一個大局並不是為了和沈卿之過不去的……這樣大費周章讓和寧出現在所有人面前,一來,是為了安撫百官這些年來偷偷質疑的東西,二來……她移動步伐,繞過幾個擋路的朝臣到了最邊緣的地方,瞇眼笑了起來。

“你是顧璟吧?”

司律府執事沒有擡頭,低道:“臣在。”

“平身。”

顧璟終於徐徐站起了身,頭卻依舊低著。

這根木頭!楚鳳宸默默翻了個白眼,擡起頭來笑瞇瞇道:“你再不擡頭,我叫皇兄會直接逼你把司律府搬到公主府隔壁去。”

顧璟:“……”

他總算擡了頭,神情分明是一副被強迫的模樣。

她笑出聲來,當著所有朝臣的面,輕聲開口:“本宮的身體也漸漸康健,並且,本宮對皇兄的安排十分滿意。”

公主殿下笑彎了眼睛,悠哉悠哉欣賞朝臣的反應,可憐早早站隊的老頭們啊——這幫老家夥,從先皇在世的時候就踮著腳尖選隊列站,她繼位之後更是每個人都替自己找了一座靠山,可惜從今天開始,這朝中的格局可就大大地要變樣了。輔政大臣身兼駙馬都尉,顧璟將是這朝中第三大勢力,而且是真正的楚家皇族勢力。

福德殿中,攝政王裴毓收斂了嘴角的笑意。

和寧公主還健在,福德殿中的宴席卻沒有繼續的必要了。宮人帶來了宸皇陛下的旨意,百官一個接著一個退出了福德殿,不一會兒,福德殿中就不剩幾個人了。

楚鳳宸提在半空中的心總算落下了幾分,正打算離開,卻被一抹暗紫擋住了去路。

裴裴裴……裴毓……

他眉眼在笑,聲音卻輕柔中透著陰森:“我們五年沒有見了,宸兒。”

和寧公主悲愴扭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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